东海云廊漫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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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云廊漫游记



  □陈助良

  今年农历十月中旬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与老伴一起游览了东海云廊。当晨雾刚刚散去,树枝还挂满露珠时,我们已徒步上山。从西溪岭脚绕过楼下山山腰,经过颜家峧墩向南边山腰游走。抬头仰望太阳会山和火龙岗、十八湾山岗时,心中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因为在40余年前的农村大集体生产年代,我们几乎每天都在这片山峦里开垦种植、砍柴,每一条山坑、小路都那么熟悉。那时候,四周光秃秃的山头没有树木,到处都是被开垦种植的山地,像是一件件披在和尚肩上的袈裟,村民们辛勤劳作只求解决温饱之需。到上世纪80年代以后,农村改革开放土地承包责任制落实,使农村经济得到极大发展。随着大面积的封山育林规划实施,形成现今一片青山绿水的大好环境,有效地保护自然生态。因此,今天当我重返这片故土时又感到有些陌生。感慨之余,沿途饱览了美丽的风景,呼吸着林间的新鲜空气,顿觉心旷神怡、流连忘返。俯瞰山下一片繁荣景象,定海城区尽收眼底;崭新的现代化城市建筑群到处林立,不胜赞叹!联想到脚下刚刚建成的东海云廊,防洪排涝水利工程设施是近年来定海区政府投入巨资建造的一项重大民生工程,今后将对本区域的防洪排涝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另外在沿线开通一条便道,为广大市民游览、休闲、健身提供良好的环境。由此,东海云廊这个响亮的新地标名称应运而生。
  然而,我想在东海云廊周边山头有很多老地名,在其背后隐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典故,应该予以保留和挖掘。让东海云廊能增添一些传奇内容。借此机会,我想提供一些资料,希望与广大历史爱好者共同探讨。

  神秘的太阳会山

  绕过楼下山岗,东南方向是一片延绵数千米的层叠山峦,平均海拔200—300米。其地理位置是横亘于定海城东南方向的一道天然屏障,拱卫着定海东南方的安全,其中有一座山岗叫太阳会山,传说它是明末清初时期一处反清复明的屯兵基地,在山岗周围至今还留下大批垦荒种植过的痕迹。据历史记载,清顺治六年(1664年),清兵攻陷定海城后,一批明末遗臣隐居深山老林建立太阳教、太阳会等反清组织,向当地明末遗民灌输反清复明的思想,配合鲁王重振东山再起。然而随着大清朝一统江山政权巩固后,这股反清势力逐渐消亡。而当年这个反清基地太阳会山的老地名一直传下来,并向人们默默地诉说着当年的存在。

  历史悠久的周氏族群

  在太阳山脚下居住着几户周姓人家,据我的好友周狄清先生介绍,他们周家在定海居住悠久,一直来人丁繁衍不旺,至今仍然几户人家。据其父辈讲述,到他们这代已历经40余代。在其后山至今还可以辨认的周氏祖坟有10余代,原来家有族谱,大概在动乱年代被毁失传。由此推算,周氏家族在定海定居可以追溯到宋代,距今将近千年,可谓是当地的原住民了。根据明史记载,明洪武十九年(1386年)朱元璋派信国公汤和平定舟山,在秀山遭到抵抗,曾丧失二员参将。信国公大怒,于次年派重兵平定匪患。尔后他上奏诬舟山岛民匪盗众多、顽劣不化,皇上听信片面奏词,下旨遣昌国(舟山)46岛民约3万余人内迁大陆(象山天门镇),一时之间舟山岛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上述周姓先人也许是隐居深山,才侥幸地逃过这场劫难。数百年后,随着对舟山海禁放松、陆续有一批批大陆拓荒者来舟山开发定居,与舟山原住民融为一体,共同续写舟山发展史。

  难忘的碶头山

  碶头山位于定海东门外大约三里地,山脚下流淌着城东河,城东河曾经在这里经过小碶碶闸流向大海。这座碶闸建于明代,能有效地阻止海潮入侵城东一带广袤的农田。因为在此以前,更遥远的年代里,滚滚海潮曾经从东港浦入侵,长驱蔓延到现今的小洋岙厉浦口。从此这里以碶得名,曰“碶头山”。其实碶头山是一座海拔只有三十米的小山,它本是火龙岗楼下山的一支余脉,好像一只欲探入海的龙爪,在临近碶门口戛然而止。然而,龙爪已被城东河浸湿。随着岁月变迁,至今城东河早在30年前改道,小碶碶闸也被填平没了踪形。随着人类繁衍和生产力发展的需要,人们步步向海洋进逼,使原来这里的碶闸功能被现在位于“舟山外滩”东侧的增产联碶所替代。碶头山也早在1985年夷为平地,在原来位置建成当时舟山第一高楼———小碶15层楼。在上世纪60年代以前,碶头山还是那么荒凉。这里曾经是一片义葬地,在草丛中屡见敞野裸露的白骨和朽崩的棺木。在孩提时代,我们经常在这里放牛、嬉戏,在堨陷的坆穴中摘“葛公”(一种野生草莓)。上世纪60年代初,周边又被开垦出鱼鳞斑块大小的山地,人们偷偷种上瓜菜、豆角之类,填充着轱辘的饥肠。
  碶头山给我的印象倒不是它的原始荒凉,重要的是它曾经是一段腥风血雨历史的见证者。这里曾经是日寇屠杀我抗日志士的刑场,留下了受刑者斑斑血迹和惨绝人寰的一幕。1941年,对于当时活动于定海西溪岭一带的中共地下抗日力量来说是最黑暗恐怖的一年。自从年初发生游击队员潜入日军司令部斧劈日军指挥官高桥事件后,日军更加疯狂对定海抗日武装力量进行残酷的扫荡。1941年3月4日,小碶村民林老四、何大富等七人被日军押上碶头山顶处以“斩首”极刑。同年3月8日,杨静娟、胡尖峰、叶振芳、梅馨等13名共产党员在碶头山不远的庙湾火锨坑被集体枪杀。日军之所以选择在碶头山顶作为刑场,可能想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他们要让周围百姓目睹抗日分子的下场。如今还健在的90岁以上老人每当回忆起惨烈的一幕,仍然记忆犹新,对日寇犯下的罪行充满愤怒。日寇的疯狂屠杀扑灭不了定海人民的抗日烈火,反而掀起人民坚决抗日的高潮。定海甬东乡中共地下组织迅速发展,以小碶西溪岭畚斗岙为中心建立许多游击活动联络点,其中有畚斗岙庙湾、甬东尖山下江口浦、洋岙鸿毛湾泥狗山、野猫洞、草子坑、城北白露岙、义桥擂鼓山等地,如火如荼的抗日游击战争风起云涌,最终迎来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
  随着斗转星移、岁月变迁,碶头山像是一个不慎误入繁华尘世的失足者,在经历过无尽的沧桑之后,已经注定它再也无法回避世俗的消磨和岁月的剥蚀。自从上世纪70年代起,先是城东河改道,小碶碶闸填塞,接着是碶头山整体山体填平,于是像雨后春笋般的高楼大厦在其遗址中拔地而起,从此碶头山淹没在滚滚红尘中没了踪形。也许是它见证了太多的历史变迁,也许它想抹去人们心中那些不堪回首的沉重记忆,从此碶头山消失了。在四周密集的楼群中,山麓主峰为当时舟山第一高层(小碶15层楼)所替代,仿佛是一座永远屹立的丰碑,向后人昭示着当年的存在。

  火龙岗的传说

  在太阳会山南面有二个山岗,即小火龙岗和大火龙岗。小火龙岗山脚就是现今建成的兰沁花园别墅群和东山公园。火龙岗山腰像一个大肚兜,其水源充沛,常年溪流不断。山下有一口古井(大井),是周边村民常年饮用水的来源,水质甘甜,从来不枯竭。在1967年大旱期间四周围河底开裂,但该水井仍然水流不断。据上代传说,火龙岗山腰有一处龙口,并确实有人看见真龙现身的传说。其中有一桩事比较贴近真实……在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起,在他年轻时曾听长期居住在山边的老农讲述:还是在其十几岁时,某年做大风水(台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天色漆黑一片,忽然从火龙岗半山腰窜出一条狰狞可怕的黑褐色长龙,头像小斗桶大,眼睛像两只大酒杯,身长大约有5—6丈,腰粗足有簟蓬(约25厘米)大小,游过之处发出嗖嗖声响。这位老农亲眼所见如此恐怖的场景,不敢正视更不敢声张,伏地膜拜,祈求平安。过了一会儿,这个庞然大物消失在视野尽头。第二天清早,讲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也有人证实亲眼所见。这条长龙沿着山下稻田,一直游向东港浦海口消失。人们在山下稻田里发现大物游过的痕迹,一批稻丛倒伏。据此推测,我认为老农所见的怪物大概是一条大蟒蛇。因为人群的增加,生产力的发展,自然生态环境遭到破坏,无法适应生态环境变化的大蟒蛇选择远奔他乡,故火龙岗的地名也一直保留至今。据说在大蛇栖息过的火龙岗山腰曾经有一个洞,在大暴雨季节,山水喷溢,经常会发生山洪暴发造成水土流失等水患。目前,此地段已开挖水沟,截断上部水源直接分流入海,对防洪排涝有很大作用,是一个有效的举措。

  十八湾山岗的记忆

  沿着火龙岗往南有一个山岗———十八湾山岗,是以其西山坡一条崎岖曲折的山路(十八湾)而得名。在上世纪60—70年代大集体农业生产时期,我村在山岗上有大批山地,种植蕃茹、大麦等杂粮作物,以补充村民口粮不足。每逢挑粪便上山或挑蕃茹下山都必经十八湾这条陡峭的山路,因此是一项最繁重的体力活。久而久之,人们都自然地练成了一副好脚力功夫。十八湾山岗是小碶村与庆丰村的分界,以山上一棵大树和山下一口水井垂直为分界线。上世纪70年代初,两村同时在山下开采石料宕口,曾经是定海城区建设的石料主要来源。经过近三十年大面积的开采,大半个山坡被打平,并严重影响了环境污染和自然生态,到2000年该两家宕口同时关闭。打平的地基由政府征用,建成海城雅苑住宅高楼; 山腰部位采取复绿措施,使东山路沿线的自然生态环境得到改观。从十八湾山岗再往南是炮台岗和椅子山岗,一直延伸至青垒头海口。炮台岗有日军遗留的高射炮阵地。1939年,日军侵占定海后,从定海东门往南,打平颜家峧,直通青垒头,沿山边建筑一条公路(战东路)在椅子山脚到炮台岗建筑一条盘山公路。1945年,日军投降后由国民党接管,舟山解放后由人民解放军接管。在上世纪60年代初,台海局势紧张,国民党军经常派侦察机在东南沿海进行低空侦查和骚扰,当时人民解放军驻守在炮台岗的高炮阵地,为保卫海防起到重要作用。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我国国防力量的提升,原来的高炮设施已无法适应现代化军事的挑战而拆除。至今,炮位掩体以及部队营房遗迹尚存。

  机场路的历史

  在东海云廊山脚靠南边,有一条机场路(东起东山路,西至青垒头路)其地名源于原来的飞机场第三条跑道位置。1939年,日军侵占定海后,先在定海东港浦南边建造一个小型飞机场(专供水上飞机起降使用)。1944年,日军为策应太平洋战争需要,扩建原来飞机场,用武力强行驱逐当地(庆丰村)村民11户,折毁民房396间,大量村民流离失所,生活无着,苦不堪言。定海飞机场建设由日军从山东苏北等地抓来近千名劳工承担,为防备劳工反抗或逃跑,日军在工地设置炮楼,周围布满铁丝网,全副武装监视。由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和非人的待遇,大部分劳工都在工作期间累死,或因时疫的蔓延而病死,到工程竣工只剩下少数劳工。1945年,日军无条件投降,定海飞机场废弃。1949年春,随着国民党军在大陆全面溃败,退到舟山后,仍想做困兽之斗,开始着手重修日军遗留的定海飞机场,搭建滑行跑道,增加机群,更新美式装备,加固高射炮阵地,加大对上海宁波等解放区沿海城市的轰炸力量,曾经一度对华东沿海城市带来重大的威胁。后来国民党大势已去,于1950年5月全线撤出舟山群岛,舟山迎来了解放,尔后定海飞机场被废置。多年后,定海城区不断拓展,飞机场原址现已建成密集的居民住宅楼群。原来的飞机场消失了,唯有机场路这个地名得以保留,它见证了当年日本侵略者犯下的罪行。

  青垒头土城上的古炮台

  在定海机场路以西的青垒头有一处清代留下的古炮台,据史料记载,清代道光二十年(1840年)中英鸦片战争爆发,舟山是主战场。在英军的坚船利炮攻势下,定海城沦陷,清朝廷屈膝求和,与英军谈判,以割让香港为租界等条件要求英军撤出定海。1841年2月,英军撤兵定海,清朝廷为巩固定海海防,派葛云飞、王锡朋、郑国鸿三路总兵率5800官兵镇守定海城。从东面青垒头到西面竹山门全线海防加筑土城一道全长1436丈(约有5公里),设东西土城门二道(分别是长治门和久安门),从青垒头到东港碶设德威炮台,在东狱山下设镇远炮台,在西道头到竹山门设定远炮台,各处炮台上设置“土牛”炮位,从而大大地提升了定海的海防力量。但是想不到的是,英军在谈判桌上以没有满足他们的条件为由,于1841年9月,再次集结重兵进攻定海。守城三总兵严阵以待,率领将士们浴血奋战六昼夜,最终因弹尽力竭,定海城再次沦陷,三位总兵壮烈殉国,守城将士全部阵亡。充分体现了中国人民不可侮、中国领土不可侵的英勇气概。位于青垒头的炮台遗址一直保留一百余年,于上世纪80年代因定海沿港路的扩建而拆除,古炮送进了历史博物馆。它曾见证了舟山鸦片战争这段屈辱而悲壮的历史,向后人警示着落后就要挨打的真理。

  青垒头碶闸和励浦新庙

  东海云廊最南端尽头处是青垒头碶闸,旁边建有一座红墙青瓦的庙宇———励浦新庙,据考证该庙与定海城东小洋岙村厉浦清庙所供奉的是同一位庙神。因为千年以前或者更遥远的年代,定海东南面大都是一片海涂,随着历史变迁,千百年来不断改造自然,才逐步形成现今定海东南面一片广袤的土地。起初从大、小洋岙的厉浦碶到定海蟠洋山路的望稼碶(现误写黄家碶)再到小碶、东港碶、青垒头碶,由于生产力的发展、人口的增加,人们将海岸线逐渐南推至现今的青垒头一线。据传说曾经古代有一位地方好官,号召民众围海造田,修筑海塘碶闸,整治水患,为百姓安居乐业提供良好的环境,博得民众对他不泯的怀念。虽然无法查证这位先贤的名讳,然而他为当地百姓所作的贡献已得到历史的肯定。人民为了纪念他,在小洋岙厉浦碶畔立庙祭祀并尊为地方保护神。多年后,小洋岙的厉浦碶和小碶都已因河流改道荡然无存,唯有东港联碶和青垒头碶尚存并发挥着排水泄洪、防咸蓄淡的功能。当地(庆丰一带)村民效仿小洋岙的厉浦清庙,在青垒头碶闸旁建立励浦新庙,春秋祭祀,香火兴盛。其寓意是祈求庙神保护一方福祉安宁。充分表达了人民渴望廉政德治、崇爱清官的殷切之情,道出了人民追本溯源,褒德扬善的心声。如今,在当地村民的悉心呵护下,庙宇修葺一新,已成为周围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东海云廊全线大约8公里,我们来回2个小时半。沿途来往人群如织,擦肩而过,互相招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健康的笑容。然而在这些来往的游客中大多数人对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不熟悉,因此我想通过我的讲述让广大游客有更深的了解。当战争的硝烟已经远离,今天我们生活在幸福的和平年代里,每当缅怀当年悲壮惨烈的一幕幕场景,总会肃然起敬。历代先烈们为捍卫祖国的尊严,不惧外敌入侵,奋力抗争,表现出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为后人竖起一道丰碑!能时刻激励着后人不忘初心、勿忘国耻,奋发图强、振兴中华。我们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与时俱进,共同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听有人说过:当音乐和传说已经沉寂之后,惟有建筑还在;当建筑消失之后,却有地名还在流传……
  一个地方自从有了地名,才算是真正诞生;地名是历史长河里的时空符号,集聚了人类的智慧,蕴藏了各个时期的历史地理和人文信息;构建了独特的识别和交往文化,是历史的记忆,乡愁的记忆。
  愿东海云廊这个响亮的地名,迎合定海历史文化古城的开发挖掘,伴随着花园式国际人文港城建设的步伐,奏响更华丽的篇章,与世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