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峙山列岛灰鳖洋上的万羽精灵
□车禾子
向往五峙山,向往鸟岛。向往灰鳖洋上一羽羽飞翔的精灵,一缕缕漫天吉光。
——题记
一
向往五峙山,向往鸟岛。
我曾两度在开往鸟岛的步枪湾太婆山咀码头兜风,终于有了一次坐“定海五峙山”船去看鸟的机会。
我一直认为,舟山本岛西东两端,鸟凤和龙蛇是可以打造成文化地标的。舟山本岛是一艘在经历了乘风破浪的远航后由东向西、满载而归且即将平安抵港(杭州湾)的船,岛西端的船头正是鸟凤引航的语境: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万鸟归巢,此自然之境;船头周边,有大鹏、册子(古有鸟屙岛之称)、富翅等鸟意象岛屿,更有乌坵、紫窟、赤坎等三个连在一起的村落名,印证倦鸟归巢和绚烂晚霞之地名遗痕。
如果太婆山咀鸟岛码头能塑造一只中华民族东夷图腾鸟形象,岂非将舟山先民图腾文化、海岛旅游文化与鸟文化契合得更完美了吗?
二
船上看了鸟岛的资料片和准备植入东海云廊长岗山段鸟馆的设计元素,与船上的人初步交流了一下。大概半小时航程,也就距离舟山本岛西北5海里左右吧。
这块海域,西南至东北方向排列大五峙、小五峙(又名老鼠山)、半边屿、丫鹊山、龙洞山、无毛山、北馒头山7座岛屿和几处暗礁。
首站我们靠泊大五峙山。翻越一片原始的裸露的火山岩夹沉积岩滩,到了上面才是从低矮的绿色植被中开踩出来的小路,最高点海拔46.6米。岛之西南端有灯桩一座,小五峙山依在大五峙岛西北侧,而从大五峙山东南角远眺整片海域,仅能见到五座小山,故名五屿, 后改称五峙。
这是舟山先民的命名。就像传说中的女娲造人时将自己脚下那块土墩忘数一样。五峙也可以、也需要缔造一个神话。
回溯1986年,舟山本岛最西部马目乡工作人员王忠德,协助有关部门在海岛资源调查时,发现五峙山列岛栖息了300多只海鸥。“鸟岛”之名因此诞生。
1986年之前,马目或临近的金塘、鱼山等先民上过岛吗?在狭长的大五峙岛,很明显留着岛民曾经开垦过的番薯地痕迹。行走岛上,发现低矮植被甚是繁茂,岛表土层呈现的是黄泥,有野生天门冬、独立金鸡等草药。据说1983年冬到1984年春曾在岛上栽黑松400亩。也是在1986年,在岛南端咀头建起了白色灯塔一座,曾留有四间平屋,平时并无人住。特殊日子呢?是否也曾有人来住过?小五峙山就在西北侧50米外的地方,有一终年不涸泉眼,在灰鳖洋生产的渔民常来取用。半边屿貌似从大五峙山剥离而来,落潮时徒步可至大五峙山。而在靠近小五峙山和半边屿之间,明显有个简易码头痕迹,渔民由此可泊船上大五峙山。
灰鳖洋,传奇般的灰鳖洋底曾被渔民拖上远古时代的哺乳生物化石、人齿和人工活动痕迹的木棒,见证东海平原时代灰鳖洋地区植被、河流的丰沛和生物种类的多样。
所以,总有一缕缕万羽吉光,从远古走来,从海上荡漾而来。
1988年,“鸟岛”五峙山列岛被列为定海区级自然保护区。2001年,被列入浙江省级自然保护区。成为浙江省唯一的省级海洋鸟类自然保护区,浙江沿海一带发现的湿地水鸟重要繁殖地之一。目前,五峙山列岛也是全国三大鸟类保护区之一。
三
通过望远镜观察对面龙洞山、馒头山、鸦鹊山三个荒岛之上的水鸟,或翔舞鸣啼,或停歇栖巢,或繁殖生蛋。
每年5—8月,有的也会延长至10月,成群结队的海鸟从北方飞至五峙山岛,这是它们繁殖的季节。宁波象山、台湾金门等地的鸟类也举家迁徙过来,岛上鸟的数量从发现时的300余羽增到如今的13000余羽。
鸟兮鸟兮曰中华凤头燕鸥,又名黑嘴端凤头燕鸥。尤其惊艳的是,2008年夏季,这个曾经绝迹多年的“世界神话之鸟”驻栖于五峙山鸟岛。当时的资料上说,全世界仅剩50羽的黑嘴端凤头燕鸥,鸟岛就有21羽。这个消息是否足以震惊世界生物界?它是“最濒危的100个物种”之一,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极度濒危物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无疑更是五峙山列岛最珍贵的金名片,我谓之“鸟民1号”。
鸟兮鸟兮曰黄嘴白鹭,夏候鸟也。通体白色、覆盖冠毛、有黄色喙。也叫白老、唐白鹭,珍稀水禽,中型涉禽。雌雄羽色相似,嘴、颈、脚均长,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谓之“鸟民2号”。
鸟兮鸟兮曰大凤头燕鸥,夏候鸟。上体灰,下体白,体大有羽冠,夏季头顶黑色冠羽,由夹白色杂斑过渡为冬羽的头顶白色、冠羽具灰色杂斑。它平时喜欢栖息在海岸和海岛岩石上。擅长俯冲潜水,主食鱼类及海洋无脊椎动物,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谓之“鸟民3号”。
鸟兮鸟兮曰黑尾鸥,夏候鸟。长有黄色的脚,鸟喙末端上有红色的斑点,继以黑色环带,腰尾白,冬季头顶及颈背具深色斑,会发出猫叫般的哀怨声。主食细小鱼类、软体动物、甲壳类海洋生物及其内脏。省重点保护动物。我谓之“鸟民4号”。
鸟兮鸟兮曰黑脸琵鹭,仅剩600羽左右的世界濒危鸟类,五峙山上也出现了它们的踪影;还有两群远涉重洋的国外来宾——作为荷兰国鸟的角鸊鸬和原产澳大利亚的蛎鹬。20世纪90年代初,澳大利亚鸟类专家凯伦专程到五峙山考察,看到了鸟岛上的蛎鹬鸟,看到了舟山人保护蛎鹬的爱心善举。
这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黑枕黄鸥、雁、野鸭、翠鸟、戴胜等更多的鸟类新家族从四面八方迁来巢居,像一道道洁白无瑕的吉光汇聚于神奇的光之源。
四
在大五峙山停留了半小时有余,船继续向丫鹊山和北馒头山方向行驶。近距离观察鸟民,何其难得亦何其兴奋!
太阳的语言是光辉,大海的语言是浪花。当太阳和大海的语言交汇,我真怀疑,吉光笼罩、孕育而生、喷薄而出的精灵就是海鸟。它携着光辉的母性之翼,它展开浪花的父性之翼。在灰鳖洋混沌而起伏、浩淼而飘逸的液体荒原中,它,它和它,它们和它们,不停地盘旋、飞舞;它们的语言在鸣管和鸣肌之间不断的摩擦,穿越鸣膜,形成不一样的频率、音色、分贝。它们高昂或低沉,洋洋盈耳或若隐若现。淡淡的尚未散去,浓浓的已然呼应。这是它们维度里仅有的元音和辅音,天籁之音,或是弦外之音,它们天使般的不知疲倦地歌吟,以一个稚子的身份鸣谢这片海域、这方天空。
灰鳖洋上曾经渔帆飒飒,如今鸟鸣嘤嘤。出自壑谷而迁于五屿。“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
它们从诗经的伐木声中比翼而来,寻求知音,寻觅爱侣;它们从耕海的渔歌号子中翩翩而来,鸿翔鸾起,自在漫舞。它们四处奔波,叼来泥草枝叶,在崖壁上,在灌木堆里,面朝大海,搭筑巢窝,然后产卵、孵化、育雏;它们从淡青色的蛋卵中破壳而出,自小在结构密致的艺术家的殿堂里叽叽喳喳,学会啄食,学会飞翔,学会经历风雨和雷电。
船在北馒头山靠了上去,我们上了岛,踏步在礁石丛中,并不上去打扰它们。它们也通人性,绝大多数鸟并没有因惊恐而飞向邻近的其它小岛,邻近的鸟反而在我们头顶、身畔、船只边拍翅飞舞。可能这艘考察船于它们来说,也已是眼里常驻的熟悉风景。从这个熟悉风景里走出的人,亦是爱护它们欣赏它们的好朋友。
世界上的东西,无非能量和灵性两类。灵性是造物主赐予的智慧和光芒,灰鳖洋上的它们就是。当灵性和善性相通,当彼此有了尊重,有了爱护和欣赏,水天一色之下,落霞与孤鹜齐飞,吉光片羽,美美与共。
不到20分钟,我们便上船离岛,因为守护鸟岛者有条不成文规矩:上岛最多只能待20分钟。
五
一座岛,如此。
一片列岛,五座或者七座,亦如此。
悬水岛,恰是鸟的天堂,最宜居的生态。
光秃秃的岩石之上,披着一层浅浅的茅草,这是龙洞山、丫鹊山、北馒头山三座鸟岛的共同特征。岩石岸边有贝类、蟹,四周海域有鱼、虾和各种浮游生物、藻。
片羽亦成吉光,无数片羽汇聚的万缕吉光,辉映在彩霞漫天的舟山群岛。
就请鸟民,更多的鸟民在此停歇,在此栖息,在此繁殖,代代如人类一样,瓜瓞连绵。五峙山鸟岛最东南的邻居,它的名字就叫瓜连岛。
我想先民赐予了我们一种暗示,一种信仰,一种关于鸟图腾的地域秩序!
更是,更是海洋文明的万羽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