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霞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每次念心里都喜气洋洋，亮亮堂堂的，像大喇叭吹起节日的号角，含着辞旧迎新的年节气氛。腊八节一到，就能喝上一碗甜甜糯糯的腊八粥了，这是每个小孩子都盼望的事。

　　儿时，每到腊八节快到的时候，母亲就会看着墙上的日历，最后说一句，快到腊八节了。每逢这个时候，我们就欢腾雀跃起来，仿佛已经嗅到了腊八粥清甜的香气。那种喜悦，如同心上探出一卷触角，恨不得马上就能喝到。

　　一碗腊八粥，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太过奢侈和珍贵。大枣、核桃仁、栗子、桂圆……这些如今常见的食材，在那个年代却是不多见的。而且对于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母亲来说，更是需要无数个日子里的算计，才会有这份略显昂贵的开销。为此，母亲从来不会在热热闹闹的集市上多停留，卖花布的摊位上，红红绿绿，绒面的、丝绸的、绣花的，母亲细细摩挲着，眼神流露出喜悦，却很快拉着我走开，直到来到卖枣子的摊位，母亲才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一个灰蓝旧帕子，站在寒风中细数着角钱。那是母亲平日里蹬缝纫机，给人家做棉衣棉裤，精打细算换来的。

　　记忆里，母亲会提早泡好豆子，五颜六色的豆子，被葫芦瓢盛着倒在大白瓷盆里，粒粒像珍珠玛瑙，晶莹剔透。母亲边清洗，边念叨着，熬腊八粥要慢慢来，把红豆花生黑豆泡上一个晚上、泡得它们软软的，熬出来才香香糯糯的。母亲对每一粒豆子的珍视，都透着爱的光芒。

　　到了第二天，母亲早早起来开始熬粥，父亲也跟着忙活，抱柴、添柴、柴火烧得旺旺地，窗上的霜花缓缓洇湿开去，一屋子热气腾腾，一锅的豆子被母亲熬得稀烂绵软，花生仁儿面面的，红红的枣子肿胀得胖胖的，香气扑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母亲却说，没有好，没有好！

　　为了不糊锅，母亲攥着长把勺子，不停地搅拌，黏稠的粥，在火力的摧动下，不断地向上迸发出浓热粥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熬粥还在继续。慢慢熬，原来如此漫长。终于听到母亲喊：“开饭了！”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用勺子舀起来，呼着气，一口接一口送入口中，软糯香甜，满满一碗吃完，又盛一碗。腊八粥的香气，直到月亮挂上树梢，洒下皎洁的光辉，还在屋内弥漫，氤氲，不肯散去！

　　结婚后，我也试着来熬腊八粥，在超市买来各种食材后，煮出来的粥，却没有母亲做出来的软糯。从此之后，就心安理得地在腊八节这天赶回家中，坐在炕沿吃着母亲熬的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还不忘撒娇说，只有母亲煮的腊八粥才叫腊八粥。而每一年，腊八节的时候，母亲也都会早早熬好一碗粥，等着我们的归来。

　　有一次，单位工作忙，就不想带孩子回去吃粥了。可晚上推开家门，一屋子热气腾腾，原来母亲知道我们不回去了，就早早坐了公交车，带来各种食材，拿到家里来熬。那粥，熬得软糯烂糊，红枣、糯米、绿豆、核桃仁……融合在一碗粥里，热热地散发着浓浓的香甜气息。望着那一锅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我的眼睛湿润了。不知道腿脚不好的母亲，是如何在风雪天里，坐着公交车来到家中，又如何在灶台前忙碌的，但是母亲却不觉得辛苦，反而不停地给女儿舀粥，脸上映着幸福的喜悦。

　　寒冬腊月，总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在厨房里冒着热气，为你而留。那是母亲给予我们的绵绵不尽的爱！它让这个寒冷的冬天，瓷实、妥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