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腌制的母爱
□宋莺
民间有“冬腊风腌,蓄以御冬”的习俗。小雪后气温急剧下降,天气变得干燥,是加工腌腊制品的好时节。“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小雪节气后,人们就开始动手做香肠、腊肉,好在春节时享受美食。家家户户的阳台、窗台上都会挂满红通通、香喷喷的香肠,灌满了新年的憧憬和喜悦,如一串串红灯笼挂出新年的喜庆,如苍老岁月的耳垂上每年挂上新年的耳坠,总是赶在新年前盛装出场,又像是在岁月深处摇响新年序曲的风铃,像是母亲在唤儿回家吃年饭。又到一年香肠飘香时,这舌尖上的年味也随那风干的乡愁越发地浓了,而这熟悉而亲切的味道又将我的记忆飘回到昔日温情的时光……
记得小时候,每逢腊月间,妈妈都会带领全家一起做香肠。那时没有装香肠的机器,全是手工活儿。全家分工合作,爸负责切肉,妈来拌肉,将冰糖、花椒、酒、盐、辣椒面等按一定的比例加入肉中拌匀,腌上好几天。然后一家人就开始灌香肠,爸妈负责往猪小肠里装肉,我和姐就开始把肉往下捏,待到把一截小肠都塞得胖胖的,我们就用针往上戳,把里面多余的空气放掉,有时不小心会将小肠戳破,我和姐不禁哈哈大笑。每年腊月里做香肠,都是最冷的时候,我们的手常被冻得通红,但心却是热乎乎的,因为这香肠里面装进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装进了新年的愿望和梦想。总觉得过年要在家里挂满香肠才有年味,而自家做的香肠定是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一道家常菜,代表着自家独特的味道。
后为了考研,在高校附近的山上租住农民的楼梯间,吃农民的包饭,每顿菜都不够吃,常吃不饱饭。我就把妈妈做的香肠用电热杯煮熟,切好,带到吃饭的饭馆,把香肠往菜汤里一烫,便可多下些饭,吃得饱些,这样熬夜复习迎考,就不怕饿了。每次带着香肠去,饭馆老板总会笑我说:“你自家的肥香肠又带来了。”我并不觉得难为情,因为这是妈妈亲手为我做的,是外面买不到的味道。就这样,妈妈的香肠在我的考研路上,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如愿圆了读研梦。
后在复旦考博,食堂的饭菜也是清汤寡水的,吃不饱。这时妈妈又从老家寄来了香肠,一闻到那熟悉而亲切的香味:酒香、肉香,还有家里柴火熏香肠的烟熏味一起扑面而来,仿佛就嗅到了昔日的年味、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故乡的味道。我的记忆又会随那香味鲜活起来,又能感受到妈妈在我求学艰辛路上带给我的力量。
以前爸常说,人们从前做香肠腊肉,是因没有冰箱,新鲜肉不好存放。现生活条件好了,家家有冰箱,天天吃新鲜肉,没必要还自己动手做香肠,就算想吃,去外面买点就行了。后爸因胃癌复发,离开我们两年多了,这两年春节,没有了爸这个好帮手,妈一个人还是会忍着颈椎病的病痛做香肠,一做香肠,更会想爸。我春节回家过年,仍然还能吃上妈妈做的香肠,走时还会带些走,吃完了,妈妈还会花邮费再给我寄些来,只为遥寄那份惦念与牵挂。想家的时候,我总会切一段来吃,让远在异乡的我总能嗅到那带着儿时记忆和昔日温度的味道,那是舌尖上的母爱与乡愁,总让游子魂牵梦萦,回味悠长。让我坚信: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有妈的孩子就有家,春节就有年的味道。
又是一年香肠飘香时,妈给我打电话说她又做了香肠,等我回家。新年的脚步近了,归家的脚步也近了,只因妈妈做的香肠在牵引着游子的嗅觉和味觉,牵引着游子似箭的归心,只因岁月腌制的母爱在记忆深处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