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美

　　时光流转，岁月葳蕤，日子还未来及细数就已步入了下一个站口，不惑之年的我愈发怀旧起来，连日来外婆和她的红枣树频频入梦。

　　暮春时节，百花开尽，外婆院里的枣树才不紧不慢地长出小小的花苞，花苞渐渐长大，次第花开，满院生香，枣花如米粒小巧，淡淡的黄，淡淡的香，每一朵都努力盛开。枣花看似其貌不扬，但是花香清冽、沁人心脾，引来无数的蜜蜂和蝴蝶追随。一阵风起，花瓣离开花朵，随风飞舞着，仿佛在上演一场盛大的花瓣雨。外婆常说，做人当学枣花这样谦逊，默默地开自己的花，用心积蓄力量，总会结出红彤彤的果实。在外婆的教育下，儿时读书的我总能沉住气，默默努力，即使名列前茅，也不曾得意忘形。

　　盛夏来临，枣树更茂盛了，叶儿在阳光的照耀下绿的刺眼，仿佛抹了油。枝头结出一个个青色的枣子，有些枣子开始由青变黄，也有些黄中泛红，一串串枣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枣枝儿在微风中摇曳，摇出斑斑驳驳的光影。站在枣树下，单是看着枣儿就十分诱人，更别说吃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特别嘴馋的孩子们早已按耐不住，趁外婆做饭的功夫偷偷拿起小石子或弹弓瞄准枣子多的地方用力一掷，便有几个大枣纷纷落下，孩子们便争先恐后地捡拾起来。有时用力过猛不幸把石头扔到了房顶，那响声准会引起外婆的警觉，外婆便快速捡起烧火棍，冲出屋外大喊：“谁家倒霉孩子又来偷枣，让给我抓住定不饶你！”孩子们吓得四处逃窜，哗啦啦地作鸟兽散。其实外婆并不是真要抓那些顽皮的孩子，不过是虚张声势地吓吓他们。外婆说枣子还未真正成熟，现在摘下来太浪费不说，孩子们吃多了还可能会涨肚子。

　　秋收时节，枣子已然褪去淡黄色染上一抹抹深红。等到满树红彤彤，远远望去，犹如无数个晶莹闪烁的红玛瑙。准备打枣了，外婆拿着长长的竹竿和一大块旧雨布，她先将雨布铺在枣树下，然后拿起竹竿麻麻利地敲打那些枣子多的树枝，竹竿在树枝间上下翻飞，一颗颗红枣纷纷落在雨布上，或溅到雨布外。村里很多孩子闻讯纷纷前来围观，外婆这次不再追打他们，而是喊他们一起帮忙打枣，孩子们欢呼雀跃起来。忙完了，外婆就送他们一些红枣，男娃们高兴地直接脱了衣服当包裹来装枣，女娃们则飞奔回家拿来盆子或竹筐装枣。大家嘴里吃着脆甜的红枣，有说有笑，满载而归。外婆将剩下枣子分两份，一小份留给我们解馋，一大份晒干留着过冬。外婆的厨艺很好，她总能变着花样让枣子变成各种美食，比如红枣红糖馒头、红枣红豆粥、红枣糯米饭等。每每望着我们几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外婆则笑的灿烂如花。

　　冬日里，掉光了叶子的枣树变得光秃秃的，上面还留有一些干瘪的枣子，那是外婆留给喜鹊过冬的食粮，外婆告诉我，喜鹊最会感恩的鸟儿，明年春天会帮咱们捉树上的虫子哩。长大后才真正明白外婆的道理：做事给人留有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下希望。

　　红枣树陪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一生勤劳宽厚的外婆更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日，外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老枣树不久后也莫名地干枯了。其实，外婆和她的枣树又仿佛一刻不曾远离，那一树枣花时常盛开在我梦里，又在我生命里结出火红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