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海玲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稻花飘香，蛙声一片，那此起彼伏的蛙声里潜藏着人们收获的喜悦。

　　不过，记忆却是被蛙声掀开的——那是一片小小的池塘，池塘里若隐若现的蛙声，是小镇夏夜里最原始的天籁——最初只是浅浅低低的几声，孤独而悠远，渐渐地，愈来愈临近我的窗，仿佛就在那一簇柳下。

　　儿时的我，居住在家乡老屋。低矮的平房，红砖黑瓦，以及茅檐上的青青绿草都温柔可亲。虽是老屋，但我并不觉得它老。它的对面是一个很大的鱼塘，鱼塘周围满眼是菜地。从每年的暮春到仲秋，每当夜幕降临，蛙声就会如约而至，把整个小村庄包围起来，或蹦跳于菜地间，或游弋于池塘，或穿梭于田野。

　　那一声声毫无章法的蛙叫声，伴随着田野乡间的晚风，慢慢扩散。蛙声一天天热烈起来，到了盛夏的时节，蛙鸣声也拼尽全力，到达极致。尤其到了深夜，青蛙们总是鼓足了所有的力气，好像是怕自己的叫声逊于别的蛙。这里一片，那里一片，此起彼伏一阵响过一阵，最后合成了气势磅礴的大合唱，俨然是一场无人指挥的大合唱。

　　在炎热的夏天，我们吃过晚饭，一家人就会搬出竹躺椅在屋门口纳凉。我和妹妹躺在凉席上，仰起头数漫天的点点星光，家门口不远处是一片稻田，清脆悦耳的蛙声从稻田里传来，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奶奶则摇着扇子，为我们驱赶蚊子，给我们讲故事。奶奶总会把爸爸童年时的顽皮捣蛋不厌其烦地讲给我们听。蛙声和奶奶的说话声重叠着越来越小，有时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见奶奶的扇子越扇越慢，最后终于从手中掉下去，奶奶头一歪也在躺椅上睡着了。

　　年龄稍长大些时，我喜欢在细雨蒙蒙的夜晚凝神静听蛙声。这时候的蛙声不再聒噪，温柔了许多，像是在演奏一支优美的田园浪漫交响曲，舒缓而悠扬，轻轻漫过心田，芬芳着我的梦。

　　有时，我也会和几个小伙伴偷偷地到对面池塘边去，想近距离地感受一下蛙声；有时，青蛙就在眼皮底下，便三步两步想上前一探究竟。然而，青蛙们却像是接到统一的指令，突然都停下来，大约这就是“戛然而止”了吧？

　　可当我走远了，它们又跑出来在我身边叫起来，可是回头看什么也没有……于是，我蹲下来屏息静听，青蛙们又都跑出来对我开唱，第一次离蛙声那么近，觉得是那么动听，那么可爱。

　　直到远处传来奶奶唤我吃饭的声音，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如今，蛙声与我渐行渐远，我无数次在梦里聆听故乡的蛙叫声，我知道那一定是故乡在呼唤我，是亲人的企盼。此时，窗外一片静谧，我又深情地梦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