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西瓜甜
□郭仁春
民谚云:“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小暑节气一过,炎炎夏日就缓缓拉开帷幕,西瓜成了大家的解暑神器,水果店里,很多个圆滚滚的西瓜像一个个胖乎乎的小宝贝,乖乖地排排坐在冰柜里,等待着主人领它们回家。
前几日,堂妹回了一趟老家,返程时,妈妈执意让她“顺道”给我们带来很多家里的土特产,有玉米,土豆等,还有三个青绿青绿的大西瓜,一个椭圆,两个正圆。这天正好有朋友围桌而坐,来不及把西瓜放冰箱冰镇,老公就切开了最大的那个。正好妈妈发视频过来,我告诉她:东西都收到了,现在正准备吃最大那个西瓜呢!老妈说:你把镜头对着西瓜让我看看,这个大的是前两天你爸从地里摘回来的,看外表是熟了,但不知里面红了没有喔?不要是个“白瓜”吧?那种急切想知道结果又怕失望的样子,就像孩子们经过一学期的努力,在老师揭晓考试成绩时,我在手机屏外都能感觉到妈妈的“紧张”。眼看着老公把西瓜一分为二,西瓜的瓤色虽并不像预想的那么红,瓜籽也不全是黑的,但有一种清甜带着土地的芬芳扑鼻而来。老话说:西瓜不熟白嚷嚷(瓤),看到红彤彤的西瓜,妈妈开心地像个孩子:哎呀,不错不错,不早不晚,你爸摘得刚刚好,你们赶紧尝尝甜不甜?“当然甜呀,胜过超市买的呢!”我轻咬了一口,嘴唇上舌头上同时染满了浅红的汁水,清甜中带点沙,沁人心脾,顿时暑意全消。别看西瓜现在随处可见,在小时候,西瓜可是我们和爸妈一起下地收稻谷时才能吃上的美味。
我生长在大山里的农村,父母日夜耕作在黄土地上,童年的夏天很是清贫,没有冰棒雪糕,更没有“透心凉”的冰可乐,平日的零食也不过是自家地里种的瓜果。
骄阳似火的夏天,唯一值得期盼的是家里收稻谷。那时爸妈总是半夜四点多便起床,天刚蒙蒙亮,他俩披着月色,踩着露珠去田里把当天要收割的稻禾割下,一扎一扎地码好堆放在田里,然后回来吃早饭。饭间,我和弟弟妹妹一听今天收稻谷,心里便像有只小麻雀在欢快地跳跃,巴不得快点出发下田。看着爸妈把事先准备的西瓜放进桶里,再放入箩筐,再把茶壶,杯子,簸箕等东西放入另一个箩筐,用扁担挑着一晃晃地走在前面,我们三姐弟则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好像去参加一个盛大的聚会似的。到了田里,妈妈先去不远处的水井里装上大半桶水,她小心翼翼地把西瓜清洗干净,轻轻放入桶中,然后提回来放到背阴面的田埂下,再用湿漉漉的稻草盖在上面,相当于给西瓜作了一个简易的冰箱。爸妈两人并列站在小型的打谷机上,左脚站在踩板上,右脚快速有规律地踩下另一块踏板,他们的双手抓住沉甸甸的稻禾左右上下翻滚,力求每一粒的稻谷都能顺利地脱粒到谷仓里,我和妹妹则分别把一束一束的稻谷递给爸妈。在爸妈脱粒上一束的空隙,我们快速跑去另一堆稻穗,弯腰捡起另外一束束金黄的稻束,跑回来递给他们,顾不得身上汗流浃背,手臂被稻穗割裂,也感觉不到腿上蚂蟥的亲密吮吸,只因知道,在田地的一个小角落,有美味在等着我们呐。如此重复,一堆堆,一颗颗稻谷在一家人的齐心协力下,装入了打谷机里。轰隆隆的打谷机脱粒声,站在打谷机上手脚并用的爸妈,还有在田间不停地跑来跑去的我们,组成了一副热火朝天的收割图。
那时的我们,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不是爸妈对我们勤快的夸赞,而是那句“休息咯!”,这是要开动西瓜的信号呀,我和妹妹肚里的馋虫已忍耐许久。
管不上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我们踩着湿哒哒的裤脚飞快地跑回田埂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把西瓜从水中捞出,放在铺开的透明胶布上,用刀把它分成很多份小小的三角形。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大咬一口,西瓜的清甜顺着喉咙沁入心田,像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天气的炎热,搬稻穗的辛苦在那一刻都被一块块鲜红的西瓜治愈,怎一个“爽”字了得……
如今,新农村人的生活越来越好,爸妈已不需像年轻时那么辛苦,稻谷被各种瓜果蔬菜替代,他们种的西瓜不多,只为了孩子们能吃得更绿色更健康。爸妈自己种的瓜,与超市卖的瓜味道大不相同,那种自然的清香和原汁原味,就像父母对待孩子们的挂念,是不可复制,也无可替代的。
“凉争冰雪甜争蜜,消得温暾倾诸茶”,清代才子纪晓岚如此说。西瓜是炎热夏季里大自然赐给人类的一份清凉的礼物,而爸妈千里之外托人带过来的西瓜,是一份甜蜜的牵挂,更是一份浓浓的关切和爱护,它抚慰着我们异乡打拼人的乡愁,也激励着我们脚踏实地,稳步迈向更美好的明天。